儿子三十好几，还是单身。
老花镜下，那件绿绸旗袍已不再鲜艳，肩膀处还出现了裂缝。章惠捧着它细看半天，叹了一口气：它也老了！
这是丈夫好友、裁缝师C君当年为她量身定做的。
C君说，做旗袍必须精准测量人体各个部位，才能完美呈现女人的体型，其中胸围和腰围最为关键。
那天，一条皮带尺从女人的背部绕到她的前胸，紧压章惠的双乳足有6秒。女人呼吸紧迫，脸颊发烫。但她必须听任摆布，一会儿挺胸，一会儿转腰。之后，C君的手慢慢落到章惠的腰部、臀部，章惠保持镇定。她闻到一股烟味，皱了一下眉头，屏住呼吸，抬头看天花板。
6天后，一件高领、斜襟、开叉的手工旗袍送到。绿色的缎面像湖水般轻柔，做工精细,无可挑剔。C君夸耀说，光做盘扣就花了他两天时间。
试装时，C君色迷迷的目光像一条游走在章惠身上的竹叶青，让女人浑身不自在。
脖子修长、腰身纤纤的章惠，平生第一次穿旗袍，立刻显露出优美的身姿和S型的曲线。一旁的丈夫眼睛一亮，妻子虽非“大家闺秀”，却称得上“小家碧玉”呀！
资料图。据视觉中国。
然而，章惠只在某次生日宴会上穿了一次，就将旗袍藏起来了。丈夫多次问：“旗袍呢？为啥不穿？”妻子支支吾吾：“开叉太大，走不出去。”其实，她想选一个重大日子再穿。譬如，儿子的婚礼……
晚饭后，C君常来家找章惠丈夫下棋。章惠躲进卧室。几年后，C君结婚，从此很少登门了。
章惠很喜欢这件旗袍。每年整理衣柜，她都拿出来穿一回，如花绽放，独自欣赏。站在穿衣镜前，她上下打量自己，左转右转，越看越觉得像演员阮玲玉。她幻想着，自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，有高挽的云鬓，如画的黛眉。右手捏把轻罗小扇，与小姐妹一同在私家花园，云淡风轻般游走。
晚餐，一家三口又聚在一起。问儿子：“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？”儿子竟然宣布：“我一辈子不结婚。”
旗袍躺在柜子底下，暗无天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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